文∣Dhananjay Tripathi
印度和尼泊爾關係一向緊密，但近幾年來出現微妙的變化。
印度和尼泊爾在人種、文化、經濟與政治的關係深厚，有人將其喻為「麵包與新娘」的關係，表示兩國在經濟上的相互依存和兩地人民之間的聯繫。這兩個鄰居共享超過1500公里的開放邊界，這在南亞地區是獨一無二的。對南亞邊界不甚了解的人都能意識到，在這個後殖民和後分離地區，邊界議題是民族主義政治言論的一部分 [9]。印巴邊界衝突和鮮為人知的巴基斯坦與阿富汗之間杜蘭線（Durand Line）懸而未決的緊張局勢，都是南亞邊界錯綜複雜的例子。在南亞，進行邊境合作的例子少之又少，印度與尼泊爾的邊境則屬於此類。印度和尼泊爾人民在跨境旅行時不需要簽證，這解釋了兩者之間的親密關係，但近幾年來情況有了變化。
現階段的爭議
過去幾個月，印度與尼泊爾的邊界問題成為新聞，許多人對他們之間關係的變化感到驚訝。新聞事件始於印度國防部長拉杰納特·辛格（Rajnath Singh）在2020年5月8 日的視訊會議上為連接印度Uttarakhand 邦Dharchula與中國邊境利普列赫（Lipulekh）之間的公路舉行落成儀式 [3]。有趣的是，印度和中國在2015年簽署了一項協議，加強Qiangla /利普列赫”的邊境貿易 [6]。當時尼泊爾國會就反對這項協議，因為利普列赫山口屬於Kalapani地區，尼泊爾聲稱這是與印度未解決的邊界。
根據報導，尼泊爾早在2006年即向印度提出Kalapani問題，但直到2019年印度發布修訂後的國家版圖，標示新增的查謨-克什米爾和拉達克聯邦屬地時，兩國的外交爭端才浮上檯面 [1]。2019年印度地圖標示Kalapani屬於印度Pithoragarh區 [1]，尼泊爾提出抗議，雙方決定展開官方會商。公路修建完畢後，尼泊爾做出強烈反應，修改憲法，更新地圖，納入Pithoragarh [2]。在國會無異議通過新版地圖之後，尼泊爾的任何政黨在未來都不會對此地圖進行任何更改。另一方面，印度不接受尼泊爾的新地圖。
兩國如何走到這一步？
令人困惑的是，曾被雙方視為密友的印度和尼泊爾如何走到邊界僵局的這一步。為了尋求答案，我們必須從2015年開始分析。尼泊爾在經過幾次意見分歧的紛爭之後終於達成共識，在2015年通過新憲法。然而並非每個社會團體都對新憲法感到滿意。境內的少數民族如馬德西人(Madheshi)就提出反對意見，抗議新憲法。新德里政府在尼泊爾新憲法頒布之前就關注馬德西人提出的問題，並派外交部長賈桑卡爾（S. Jaishankar）前往尼泊爾拜會不同政黨的領導人，目的是說服尼泊爾的政治領袖解決馬德西族群的問題 [7]。印度在尼國憲法通過前最後一刻所提出的意見，並沒有得到正面回應。尼泊爾的政治人物不理會印度對馬德西人議題的關注，直接通過新憲法。印度政府憂心馬德西人抗議活動，因為馬德西人「在種族、語言和文化上與印度比哈爾邦和北方邦的人民很接近」 [5]。
根據新德里的評估，尼泊爾馬德西人佔多數的地區若發生任何政治動亂，都可能在印度蔓延，所以印度才就此議題向加德滿都的政府提出關切。心懷不滿的馬德西族群強烈反對新憲法，於9月25 日開始抗議並堵住尼印邊界。尼泊爾是內陸國，所有的進口依賴印度，當邊界受阻，基本的物資供應也隨之中斷。尼泊爾在當年發生大地震，迫切需要醫療和其他必要物資，包括燃料 [10]。多數居住山區的尼泊爾人由於這一封鎖而遭受了極大的苦難，並為此指責印度政府。雖然印度否認這些指控，但尼泊爾人從政治解讀，認為馬德西人在文化上與印度接近，懷疑印度在背後操作。2016年2月初尼泊爾總理訪問印度之際，邊界才解除封鎖 [8]。之後，尼泊爾的學術、 媒體和政界人士開始呼籲與中國建立更好的關係，減少對印度的依賴。可惜新德里未能在這個問題上與尼泊爾發展更好的解決方式。
一股反印度情緒開始醞釀，但新德里並沒有積極化解這些爭議。過去的幾年間，加德滿都在總理KP Sharma Oli的領導下與北京強化雙邊關係。Oli是共產黨人，卻很少有人將他與北京的親密關係視為意識形態的接近。儘管如此， Oli對印度是不假辭色，並利用尼泊爾的民族主義來爭取選舉利益。他被認為是尼泊爾最強勢的總理之一，在與鄰國印度的對抗中保持堅定立場。儘管專家們對尼泊爾與中國的關係不斷發展有所批評，新德里仍未從其先前的失誤中吸取教訓，並在與尼泊爾關係上猶豫不決。
該怎麼做？
印度的分析家將當前的尼印邊境爭議全歸咎於中國。這種理解是有問題的，印度與尼泊爾的關係在2015年之後發生變化，而Kalapani原本就是兩國之間的爭議領土。在修建印度公路之後，尼泊爾的反對聲浪更為顯著。光是指責中國無助於印度的修正。但印度對於與尼泊爾的關係的確需要有新的思維。當尼泊爾對印度的道路建設表示關切時，印度外交部在強調對話時卻未能及時應對。根據外交部的公報，雙方希望在兩國成功因應COVID-19緊急情況的挑戰之後，舉行外交部長級會議 [4]。印度與中國的邊界問題立即處理，卻希望尼泊爾等到COVID -19處理完再來談。儘管情況有所不同，尼泊爾認為這代表印度政府的傲慢。
此外，我們還在印度媒體見到對尼泊爾的沙文主義評論。甚至連退休外交官也使用苛刻和違反外交慣例的言詞在國營電視台表達他們對尼泊爾的看法。尼泊爾媒體一直密切關注印度媒體的報導，也向其公民展現這類內容。這些都是火上加油。印度的政客試圖以宗教文化力量來影響尼泊爾，尼泊爾人對此同樣不滿。
新德里必須意識到，在中國的積極參與下，南亞的現況已與以往不同。儘管如此，印度要成為新崛起的世界強國，與其在該地區扮演的角色和地位有直接相關。目前，新德里雖然在物質上不能與中國匹敵，但可以從贏得該地區的民心下手。印度的價值觀和民主文化在整個地區都受到尊重，而這些是中國是無法比擬的。回到尼泊爾，它迫切需要開放的態度與印度接觸。同樣地，新德里的政策亦需要雙方的學者，政治人物，社會運動人士和媒體的參與，就印度與尼泊爾關係的未來進行第二階段對話。印度媒體在報導鄰國時需要保持敏銳，印度的決策者和政治人物也應如此。
結論
毫無疑問，印度與尼泊爾的關係不僅僅是國家之間的關係，也關乎人民與文化，這是牢不可破的連結。很遺憾，最近幾年，新德里的對尼政策受阻，現在是大幅修正的時候。事實是：印度和尼泊爾擁有開放的邊界，些許爭議不難解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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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hananjay Tripathi 南亞大學國際關係系資深助理教授
譯者：曾育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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