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欲經 Kama Sutra，圖片來源）
林湘庭 / 自由撰稿人
在許多宗教與文化當中，人們大力推崇愛，家庭之愛、朋友之愛、自然萬物之愛…等，但往往在情慾方面的『性』愛是被認為隱晦、不潔而無法公開談論的，更不用說用經典來闡述了。然而在印度文化當中，卻有這麼一本關於性愛的生活藝術典籍 － 欲經《Kama Sutra》。
雖然坊間有許多欲經相關的書籍或是譯作，但多只著重在性愛姿勢的部分，奪人目光，卻忽略了欲經的其他部分，而那些是更加重要的。在石海軍的《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裡，則細細地闡述欲經每個篇章的奧義，讓讀者能了解欲經其影響層面，包含宗教、藝術、人文等。
- 簡介欲經與其作者
在開始談論《愛欲正見》一書中的內容之前，我想先從介紹欲經開始，畢竟它是書中的大主軸。欲經《Kama Sutra》作者為犢子氏（Mallanaga Vātsyāyana 音譯為筏蹉衍那），創作時間約在一世紀至六世紀，笈多王朝期間。史料上對作者犢子氏的記載鮮少，較廣為人知的是其終身未婚，且在撰寫欲經前實行嚴格的禁慾。欲經主要描述當時印度北方城市（約現今巴特納城）富有市民的生活情調，並以古印度梵文寫成。
備註：犢子氏在書的開篇聲明，南迪（Nandi）把前人所寫的有關文獻彙集成了有一千章的書，而後的眾多作者多次把這一千章文字濃縮成了五百章或一百五十章，最後被犢子氏寫成了這本有七章內容的書。這本書無疑濃縮了千百年同類作品的精華。雖然是基於前人的成就，但這並不意味著犢子氏就全盤照搬了前人的成果而沒有自己的創新。他採用了一種有趣的自問自答形式的文體，先引用古代賢哲的文字和觀點，然後自己或附和或反駁或補充，通過這種方式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取自Taiwan WIKI）
- 石海軍與《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
作者石海軍，一九六二年生，河南省濟源市人。曾在印度貝納勒斯印度教大學和英國學術院訪學，其針對印度文學與印度英語文學發表過二十餘篇論文。《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為其二零零九年的作品。全書分為五個部分：重要典籍、旁門左道、神靈諸相、生活百態、性愛與藝術。與一般只著重與擷取部份欲經的書不同，《愛欲正見》幫助讀者更清楚且全面的瞭解欲經，這本記載古印度豔欲主義的典籍。
（石海軍《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圖片來源）
簡介完欲經與石海軍的《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後，下文將以《愛欲正見》一書中的分部來論述，期許可在當中發現與課堂或是訪問印度生時的內容，有所連結並闡發自身感想。
- 重要典籍
《欲經》全篇以探討法、利、欲作為開端，此三者在古印度被視為人生三大目的。『法』如《摩奴法典》規範婆羅門教的各種規定，包括四大種姓制度。法包含社會道德倫理與生活規範，是人們必須遵守且效仿的。『利』則是利益，物質生活與錢財等等，是人類生活發展的豐裕象徵。『欲』則是人的七情六慾，自然的需求與天性，像飲食即是欲的一種。
法、利、欲三者看似極為不同，各自掌管自己的領域，但在欲經中，卻認為三者關係緊密且互相影響。舉例來說，若我們仔細剖析性活動本身，在書中歸結為三：（一）傳宗接代（二）維繫關係或去得利益：關係如夫妻，利益如妓女等（三）為了享樂與愉悅。從這三個結論來看，不難發現，性活動不光為了欲，也包含法和利。傳宗接代與維繫婚姻關係是生活的論理道德，妓女透過性活動賺取錢財則是追求財富。然而，當法欲兩者之間產生衝突時，便會使『欲』不『法』。如同性之間不為世俗道德所苟同，因此同性之間的性活動和情愛關係則被視為不法。犢子氏在欲經當中並不贊同同性戀，也不支持異性之間的不法關係，但他仍然將這些複雜的男男女女關係，記載於欲經之中，他認為那是一種世俗的田野調查，他只觀察與記錄，但不予贊同。
千古以來，受到印度推崇苦行的影響，『欲』與『苦行』之間一直處於相互消長的狀態。在笈多王朝，犢子氏創書的年代，欲大於苦行。但從英國開始殖民統治印度開始（當時的英國正值維多莉亞時期）欲就很明顯地被貶低，變得晦澀，無法公開討論，更不用說是出版書籍了。當欲經傳至歐陸地區時，更被封為黃書，無法上架公開販售。然而欲經的地位雖被貶低，其對藝術與文學仍有其大的影響。
- 神靈諸相
談到欲經，就不能不談到婆羅門教與印度教。課堂上曾看過《世界是平的》這部電影，電影當中有一個橋段，男女主角到一個小島上拿回寄錯的包裹，當他們在島上觀光時，湊巧經過祭祀濕婆（Shiva）化身之一的 Lingam（下圖）。Lingam 從外觀可以觀察得出來是性器官的樣貌，其象徵著濕婆神的活力，在印度的神話當中也有很多對於 Lingam 的故事，作者石海軍便在書中提到過三個，其中最負盛名即為恆河的降臨。在美國土生土長的男主角看到 Lingam 覺得很訝異，印度人保守卻在寺廟祭拜這樣的東西。但在印度，性器官崇拜或是掌管情慾的神其實多可見，在欲經當中也有相當多的描述與記載。
（ Lingam，圖片來源）
附註：「恆河的降臨」[1]
「恆河的降臨」是有關濕婆神最著名的神話傳說。眾天神被魔鬼多羅迦所困擾，預言說，只要濕婆與山神的女兒結合所生的孩子能夠摧毀此惡魔。但濕婆沈醉於打坐入定的苦行之中，導致他與某個女神結合生子的希望太渺茫了。然而，眾神還是請求雪山女神婆爾娃蒂去做這件事。婆爾娃蒂成了一個女修行者，在雪山的另一座山峰上苦修，濕婆注意到她，被她精神所感動，於是答應她的請求。濕婆與她交媾，一次就達一百年之久，眾神擔心濕婆的精液亦即恆河之水會沖毀大地。在眾神的請求下，濕婆答應自己鎚頭頂著，讓水從他的頭髮上流過，才流向大意。恆河之水才從天而降，在波光閃閃的恆河中，戰神誕生了，他長大後摧毀了魔鬼多羅迦。
古印度一直以來都有女神崇拜的傳統，直到西元十一世紀被穆斯林入侵後才化為潛流。崇拜女神較常見的為濕婆神的妻子，婆爾娃蒂（Parvati又稱為雪山女神，見下圖），杜爾迦（Durga，雪山女神的化身）和迦梨（Kali，雪山女神的化身）。女神表現的是性力，所以女神崇拜也是性力的崇拜。古印度會崇拜性力的原因很有趣，這樣的原因也影響到後來印度的男神都有配偶，且不只一個。書中舉例，如果濕婆神為靜止不動的，薩克蒂則代表性力，兩者無法分離，且兩者的交融產生了世界，這有一點類似中國道家的陰陽兩極的概念。
（婆爾娃蒂 Parvati，圖片來源）
- 結語與心得
使我下定決心做這本書的研究，是出自於好奇心與挑戰。我就和電影《世界是平的》男主角一樣，好奇著看起來保守的印度，為何會有看起來如此性開放的書籍與宗教？而在閱讀完這本書之後才發現，印度文化真的是『Masala』，一盤綜合的香料，看似混合，嚐起來卻又有各自的味道。
光是一本欲經，或是一本《摩奴法典》，是無法看透整個印度淵遠流長的文化，但他們都是架構文化的元素之一，不可或缺。其實在選擇性慾方面的文化做探討對我而言充滿禁忌，深怕無法獲得讀者或旁觀人的理解。但讀完這本書之後，我卻不怕碰觸禁忌，不了解的人才會認為欲經、或是性器官的崇拜是骯髒晦澀的，用心了解的人就如同印度人一樣，這是他們的文化，構成他們社會的一部分，是無法割捨的。雖然經過多次外族入侵與英國殖民，欲經上所寫的已難以在印度人的現在生活中發掘，但其中的生活態度或是宗教仍在他們的心目中佔有無形的地位。
這讓我連想到之前採訪印度學生的內容，同樣的問題問不同的印度人，竟可以得到相反的答案，就像我們採訪的印度同學，很多問題他都無法給予一個定論，一個全印度人的版本。因為這是一個這麼大的國家，這麼複雜的歷史與人文。
【參考資料】
[1]：「恆河的降臨」節錄石海軍《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第176頁
[2]：首頁封面照片來源（印度克拉久霍寺） [3]：備註：關於 Kama Sutra 中譯一詞，與作者討論過後，以《愛欲正見：印度文化中的豔欲主義》中原文所提『欲經』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