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亞觀察導讀|2024年的印度大選備受各國矚目,縱使輿論對於當前政府及執政黨的批評不斷,但總理莫迪及印度人民黨仍坐擁龐大的支持群眾。而過去10年的執政經驗,儘管使印度在經濟、外交等面向都不斷強盛,更以大國自居,然而對於內部的民主制度及宗教、族群關係所產生的衝擊卻也不在話下。本文來自《大紀元時報》記者烏帕德哈亞亞(Venus Upadhayaya)在印度大選前對印度專家、學者所進行的採訪彙整,或許照這樣的氛圍來說莫迪的第3任任期並不是意料外的結果,然而是否強化或衰弱印度民主的制度與發展,或僅能透過時間來驗證。

原|原文於2024年4月12日首刊登於《大紀元時報》(The Epoch Times),經作者授權翻譯並刊登於南亞觀察網站,文章內容謹代表作者觀點,如需再轉載尚請獲得原作者或本站之同意。
著|烏帕德哈亞亞(Venus Upadhayaya),《大紀元時報》印度與南亞資深記者,印度國家領導學校(National School of Leadership)研究員。

印度,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主國家。從上個月-也就是4月19日起-印度全國上下緊鑼密鼓地為下一屆的國會議員及聯邦政府進行選舉活動,這場選舉將是塑造印度未來5年政策、經濟和崛起的重要事件。

這次的印度大選預計也是地表上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民主活動1。這場選舉將涉及9.45億的註冊選民,這數字整整超過整個美洲大陸的人口總和;而這場選舉也被預期將成為世界歷史上最昂貴的選舉,甚至更超過了美國的選舉預算。

隨著中國經濟持續下滑,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競爭達到新的高峰。對於印度在本世紀中崛起的樂觀情緒,與對其持續性的擔憂也同樣地強烈,樂觀主義者相信印度的崛起,印度總理莫迪最近稱之為「不可阻擋」,肇因於許多因素;但批評者則表示,如果印度無法有效地應對挑戰,這種崛起未必是理想的。

因此,根據當今的地緣政治背景,印度進行的大選有著指摽性的重要意義,因為其結果將決定印度未來5年的發展軌跡,以及有關其民主制度的強化,對此有些專家、學者認為,印度的民主制度在世界上仍是最有活力且具指標性的民主制度之一。

美國華盛頓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研究員暨印度及南亞倡議計畫主任潘德(Aparna Pande),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大紀元時報》(The Epoch Times),當全球民主及民主規範面臨挑戰的時候,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所採取的路線尤為重要。

潘德說:「印度被視為西方和亞洲國家的朋友和合作夥伴,因為『印度模式』建立了強大政治結構及伴有強勁經濟的民主制度,因此為全球南方提供了與『中國模式』不同的選擇。」隨著擁有超過5億人口的勞動力快速增長的新興經濟體,印度未來幾年在地緣政治和經濟領域的走向將具有相當大的影響,為此當前的選舉對於印度人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人都至關重要。

此外,新德里和平與衝突研究所(IPCS, Institute of 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的高級研究員米特拉(Abhijit Iyer-Mitra)表示:「印度的路線已經確定。」米特拉告訴《大紀元時報》,印度舉行的選舉並不意味著「決定」其所欲達成目的的階段;而是一個將「強化」其既有且已採取的路線的過程。

在當代世界中,民主政治僅有2個多世紀的歷史-若以美國憲法於1789年生效為計算-而在印度,民主政治的發展更是年輕-始於1950年1月26日-也就是印度憲法的誕生日(印度共和國日)。迄今印度已經舉行了17次大選,而美國則有59次。每次選舉和新政府的產生都為印度帶來新的目標與新的改革。

總部位於英國倫敦的智庫,印度之橋(Bridge India)的顧問達塔尼(Pratik Dattani)告訴《大紀元時報》,像是巴西或印度這類型的(相對)大國,如果在選舉後能夠和平地移交政權,應該是世界各國樂見的喜悅時刻,即使在像土耳其這樣的(相對)小國家,世界也會同樣地關注,因為和平的權力轉移展示了參與式民主的運作模式,並與中國等專制政權形成強烈的對比。

本世紀的中目標與國會絕對多數

由於正處於後疫情及經濟復甦、崛起的時代,世界各國刻正設定著各自的(本)世紀中期目標,而經濟崛起的關鍵以快速發展的技術、仰賴地緣政治聯盟及意識型的聯繫為其特徵,因此可以說各國在2024年所舉辦的選舉是全球歷史上前所未見的。

「本世紀的中期目標是什麼?工業化社會!對吧?」米特拉說道。

「而工業化是社會和政治上最為顯著且紛亂的過程之一。」

為了成功實現這一項目標,米特拉認為印度需要一個強大的政黨來應對相關無可避免的紛亂,而如此強大的政黨則意味著在內閣制的印度國會大選中獲得「絕對多數」的席次。米特拉表示,政黨贏得的票數與席次越多,就越有勇氣進行改革。

目前的印度,存在2個主要的政黨及聯盟正在積極地爭取選民絕對多數的支持。首先是目前的執政黨,也就是由當今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領導的印度人民黨(BJP, Bharatiya Janata Party);另一個則是由全國41個政黨所組成的全國姓政黨聯盟-印度國家發展包容性聯盟(INDIA, Indian National Developmental Inclusive Alliance)2,其主要是由印度的另一個主要政黨,印度國民大會黨(INC, Indian National Congress)所領導。

在上一次-2019年-的國會大選中,印度人民黨在投票中獲得了全國38%的支持率,即單一政黨便坐擁了印度下議院(人民院)544個國會席次中的303個絕對多數席次,這使印度人民黨得以推動一些被視為是具爭議性的政策改革,而反對派則稱印度人民黨的舉措是「單方面」的決策。

印度國大黨在2019年僅獲得52個國會席次,由於所佔席次不足國會總席次的10分之1,以致於無法在國會中爭取擔任反對黨領袖的職位,而由其所屬的並或得91國會席次的政黨聯盟-聯合進步聯盟(UPA, United Progressive Allianc)組成反對派。

如今,UPA被INDIA聯盟所取代,而印度人民黨的競選口號「這次我們將跨越400議席」(Ab ki baar 400 paar)3也已成為熱門的關鍵字。批評者和反對者擔心「絕對權力會導致絕對的腐敗」,如果印度人民黨以絕對多數執政,恐將會濫用權力改變印度憲法,而這是否會發生,以及是否違反國家利益,只有靜候時間的驗證。

安尼爾.斯瓦魯普(Anil Swarup)是甫出版書籍《與政治家的相遇》(Encounters with Politicians)的作者,他曾經在印度政府部門擔任過許多重要的職務,包括教育部長及煤炭部長,而在近一次的電話訪談中,斯瓦魯普對《大紀元時報》指出「信息傳遞」(messaging matters)在民主國家中至關重要。

斯瓦魯普指出了近期內讓印度人民黨受到批評的2件事件。首先第一件是今(2024)年3月22日,在一起洗錢案中警方逮捕了德里首席部長阿爾文德.凱吉瓦爾(Arvind Kejriwal)並稱其涉犯收賄罪嫌;另一件是印度國大黨指責印度人民黨所領導的政府在選舉前凍結了該黨的銀行帳戶,以致於無法進行選舉相關活動。

凱杰里瓦爾在印度選舉委員會宣布選舉日期,並執行選舉模範行為準則(model code of conduct)幾天後便被逮捕。凱杰里瓦爾是小老百姓黨(AAP, Aam Aadmi Party)的領袖,而該黨也是INDIA聯盟的成員之一。

「如果一位資深的反對黨領袖,在大選前被關進監獄,又如果一個全國性的主要政黨的帳戶在大選前被凍結,那將傳遞出不友善的訊息」斯瓦魯普先生說。

2024年4月9日德里高等法院維持了凱杰里瓦爾的逮捕後,他隨即向印度最高法院提出了救濟4

《大紀元時報》無法獨立驗證他的逮捕是否是黨派鬥爭的案例。印度人民黨也駁斥了這些相關指控,但值得注意的是,凱杰里瓦爾是整個INDIA聯盟內,40餘位領導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政治家之一。

另一方面,回應國大黨有關凍結該黨帳戶的指控,印度人民黨表示該黨有多個銀行帳戶,其中只有3至4個帳戶被國稅局「盯上」(attached),且並不是被凍結。一名印度人民黨的發言人說,這些帳戶是正常運作的。新聞報導則稱這是財稅部門的「例行程序」。

根據《大紀元時報》採訪的專家認為,由前述各種事件所引起的騷動主要因素在於「情緒」,而這也牽動著印度民眾的認知,而其所造成的影響也比其所導致的實質性問題更為深刻。

斯瓦魯普說「有時候在我們這樣的民主國家中,實質的問題可能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因此,我們專注於,如果我可以使用這個詞,『非問題(non-issues)』,也就是說,政治人物考量的是如何能夠避免應付廣大的群眾檢視」,然而斯瓦魯普並沒有就所謂的「政治人物」指出任何具體的人名。

與此同時,米特拉也提到了2008年印度國大黨和中國所簽署的備忘錄(MoU)。在2023年中,這份備忘錄成為選舉前的熱門話題,因為印度人民黨以此用來反駁國大黨聲稱印度人民黨是配合中國,以使中國能夠接管拉達克等印度邊界領土。

「即便他們(印度國大黨)因此不斷失去選票,然而他(印度國大黨黨主席拉胡.爾甘地)仍然拒絕談論中國共產黨和印度國大黨間所協議的具體內容。」米特拉先生說。

達塔尼先生認為,這些是全球地緣政治分析師在分析印度選舉時可能會考慮的一些重要問題。

達塔尼先生推測:「一位首席部長被監禁,以及執法當局對多位政治對手的突襲是否會被選民視為過火的舉措?」,印度中央執法局(ED, Enforcement Directorate)是印度的經濟情報機構,隸屬於財政部下,負責實施和執行金融法律,其中包含反洗錢等相關法律。

他指出問題的關鍵是:「政策是否重要。」他補充說:「在印度大選中,政黨所宣布的政策對選舉影響不大,因為選民投票給的是個人而非政黨。選民也不會因政治人物未按照其政黨的政策計劃行事,或未提出合乎成本預算的政策建議,而對其進行懲罰性投票。」

莫迪因素

經過許多的採訪中,可以發現有一項選舉議題持續受到關注:「莫迪在印度國家政治及該國地緣政治版圖上的強大影響力」。

哈希.潘特(Harsh V. Pant)印度觀察家研究基金會(ORF,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的研究和外交政策副院長,也是倫敦國王學院印度研究所的國際關係教授。

潘特告訴《大紀元時報》,當今世界上幾乎沒有幾位領導人-尤其是在民主國家中-能夠做到莫迪所做的事情,他表示「印度2024年選舉最重要的是,儘管莫迪總理已經執政10年,但幾乎沒有人反對他繼續執政,儘管我們在全世界都見過那些,在一定任期的時間內失去其基礎選民支持的政治人物。」

不過潘特也指出,之所以莫迪有這樣的聲量,其中有原因是因為反對派無法建構出一個足以挑戰莫迪在印度政治中主導地位的力量。

「所以我認為,現今有許多民調或支持度等有關的調查都再再顯示,莫迪在今日的印度政治中遠遠地超越了與其同一世代的其他政治人物,如果他再度贏得這次大選,將會較以往更引人注目。因為在現在的印度政治中,很難再找到如此受歡迎的政治明星。」潘特說。

中東專家和反恐顧問尼沙坎特.奧吉亞(Nishakant Ojha)告訴《大紀元時報》,莫迪在2014年上任後,加強了印度與海灣國家和中東地區的關係。

奧吉亞表示:「這項外交計劃因各種因素而有所推進,包括海灣國家約有9百萬印度名移工在駐,他們在2019年為母國印度賺取約400億美元的外匯,對印度經濟貢獻良多。」他補充說,人們對印度人民黨容忍「受國家支持的伊斯蘭教恐懼症5表示關注,反對黨曾利用此點對印度人民黨進行抨擊。

然而,這些擔憂並沒有對聯邦政府與中東國家關係的政策產生影響。

奧吉亞先生表示:「整體而言,大多數中東國家對莫迪總理持有非常正面且良好的看法,顯示他在2024年選舉中將可望大勝。」

斯瓦魯普先生表示,他從非常近的距離看過莫迪,並認為他是一位偉大的領袖。

「他能做到。我的意思是,如果事情牽是他所在意的,他就能有辦法讓這件事情發展、啟動起來。問題是他身邊是否存在有勇氣發聲或給與建言的人。」斯瓦魯普先生說。他補充說,在一個年輕而自豪的民主國家,政黨和公眾需要以正確的態度接受批評,將其視為確保民主制度完整性的目標。

「從國際上來看,我們的內部政治與我們的國際主導地位並無直接關聯性。我們將通過我們對經濟和外交的重點政策來實現這一點。」


編按

  1. 以印度人口規模來說,每一次的大選都是「地表有史以來」的等級。 ↩︎
  2. 印度國大黨在2004年國會大選後創立並領導了聯合進步聯盟(UPA, United Progressive Allianc),然而在2014年的大選中慘敗致政黨輪替。在2023年又重新號召了印度國家發展包容性聯盟的成立,目標矢言在2024年擊敗印度人民黨的繼續執政。 ↩︎
  3. 儘管口號是要拿下400席次,但輿論上都認為會穩拿450以上的席次(https://www.news18.com/politics/bjp-could-contest-over-450-lok-sabha-seats-in-2024-in-bid-to-up-its-303-win-tally-from-2019-8744545.html)。 ↩︎
  4. 印度最高法院在5月上旬批准了對凱杰里瓦爾的交保,儘管對其貪瀆的訴訟程序仍在進行,但至少不是被關押在看守所。 ↩︎
  5. 伊斯蘭教恐懼症(Islamophobia),指對伊斯蘭、穆斯林或其相關文化的偏見、反對、仇視及非理性的恐懼心理,而這裡所指稱的「國家支持的伊斯蘭教恐懼症」應是指,印度人民黨是以印度教民族主義自居,甚者存在打壓國內伊斯蘭教發展意圖的政黨之意。 ↩︎